來源:李會智???哲匠之家
多樣化探索發展的金、元建筑(1115-1367 年)
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在統一女真諸部后,于公元1115 年建立金國。吸收遼、宋制度,在繼承遼、宋文化藝術的基礎上促進民族交流,形成多民族融合的發展高潮,社會經濟文化逐漸趨向漢化。金世宗與金章宗時期,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的發展達到高峰。1206年元太祖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建立蒙古帝國,1234年滅金統一華北。至元八年(1271年)元世祖忽必烈改國號為大元,次年定都大都(北京),至元十三年(1276年)滅南宋,統一全中國。元朝在接受漢族傳統文化基礎上,融合、吸收多種外族文化,構成了多元性文化,促進了各民族文化的大交融和大發展。宗教方面寬容尊禮,以蒙古薩滿教為主,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廣泛傳播,天主教首次傳入,藏傳佛教、道教、猶太教也非常盛行。元世祖忽必烈到武宗海山間,是元代歷史中社會發展和各民族間文化交流的鼎盛期。
金太宗時用漢人盧彥倫主持修建都城,其街道里坊的格局、宮室官邸之風格集遼、宋于一身。營造技術上,在繼承和延用五代、宋遼結構技藝的基礎上,進入了多樣化發展趨勢。主要表現在:利用減柱、移柱使用內額桁架增大空間功能,五代和宋代的減柱采取橫向減柱法,金代始采取縱橫結合的減柱和移柱造,創新了與之適應的大內額承屋架的結構模式,減柱和移柱的柱網布列和內額技術得以突破性發展。梁架橫斷結構幾何形狀沿襲直角三角形與矩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間結構在沿用“梁栿駝峰式”和“梁栿蜀柱式”基礎上,“梁栿蜀柱插梁式”和“梁栿插內柱式”的手法也廣泛使用;雙叉手逐漸回歸于單叉手(下叉不再使用),形成叉手直接捧戧脊槫,使脊部結構更加穩固;托腳使用靈活,有的不施托腳;蜀柱普遍使用合踏穩固,個別沿用駝峰立蜀柱形制;鋪作假昂造成為發展主流,出現了上昂造和昂形令栱以及角鋪作抹角栱出跳。區域特征是北部建筑受遼代影響較大,真昂和斜出跳鋪作延續使用;中部延續宋代做法較多,假昂普遍應用;晉東南梁栿蜀柱式結構和鋪作假昂造形成發展主流,鋪作出現上昂造;晉西南以梁栿駝峰式結構手法為主,鋪作中出現昂形令栱。元朝都城以劉秉忠規劃的元大都為代表,漢人劉秉忠和阿拉伯人也黑迭兒奉元世祖之命,根據中國傳統的都城宮闕制度和習慣及地理特點進行選址、規劃,營造主持者以張柔、段天佑為主的漢族臣僚及也黑迭兒等,工程自至元四年開工到至元二十四年全部告竣[8]。因蒙古民族長期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營造技術依賴漢人工匠,蒙古帝國時代,哈刺和林城內就有漢人工匠的專住地。營造做法繼承金代技術,廣泛使用移柱、減柱造,出現選材規整、制作規制和選材自然、制作粗糙的兩種特征,形成了多種結構形制的內額式建筑構架。鋪作真昂造鋪作消失,用材減小,假昂造普遍使用。
我國現存金代木構建筑127座,山西遺存113座;初步統計我國現存元代木構建筑385座,山西遺存334座。金元遺構在繼承宋代梁架基本結構的基礎上,對梁架結構點進行探索革新,形成了更加科學的力平衡狀態。宋代平梁之上立蜀柱置櫨斗捧節令栱、替木承脊槫的結構延續使用,除北部及中部區域少數金代遺構中蜀柱延續宋代立于駝峰之上的做法外,合踏穩固蜀柱成為發展趨勢,同時叉手以捧戧脊槫為多,捧戧捧節令栱逐漸消失;元代晉東南和晉南區域,出現了大量自然彎材的梁栿、內額、柱子等,且工藝做法粗糙。金、元兩代梁架基本特征是:晉東南梁栿間以蜀柱頂承為主,剳牽插于蜀柱的做法廣泛使用:忻州、太原、晉中、陽泉和晉南仍保持以“梁栿駝峰式”制作手法為主,大同多繼承遼代形制。金元時期梁架結構,可詮釋為直角三角形與矩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駝峰式”或“梁栿蜀柱式”、“梁栿蜀柱插梁式”三種結構手法。而局部做法和鋪作形制呈多樣化的發展趨勢。山西現存金代遺構除臨汾因元大德7年的8級地震,僅保存鄉寧壽圣寺大殿外,其他各市均有遺物,尤以晉東南為多。實物考察現存的113座金代遺構中,梁架結構年代有文字可考的64 座,年代跨度為天會七年(1129年)至正大六年(1229 年)的100 年間,基本縱貫金朝整個歷史;初步統計 334 座元代遺構中,梁架結構年代有文字可考的82座,年代跨度為中統二年(1261 年)至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的105 年間,縱貫元朝整個歷史。
1.陵川龍巖寺中央殿(1129年)———合踏、剳牽一體化之典型(見下圖)
(龍巖寺中央殿? ? ? ?山西重德設計公司)
碑載,金天會七年(1129年)重建。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九脊頂。梁架為四椽栿后壓乳栿用三柱,四椽栿之上立蜀柱置櫨斗承平梁,平梁交襻間出梁頭;平梁蜀柱頭置櫨斗交丁華抹頦栱及兩材襻間、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替木及襻間枋兩側;剳牽匍于四椽栿之上串蜀柱出合踏,不設托腳。為直角三角形與矩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蜀柱插梁式結構手法。后丁栿平直式與內柱鋪作結構,前丁栿自然斜彎式搭于四椽栿之上。
2.五臺佛光寺文殊殿(1137年)———大跨度內額與梯形托架的組合
據脊剎記載,建于金天會十五年(1137年)。面闊七間、進深四間,單檐不廈兩頭造。梁架結構為四椽栿前后乳栿用四柱,梁栿間設駝峰及櫨斗隔承,平梁之上立蜀柱承脊槫,柱腳合踏穩固,叉手捧戧蜀柱頭及脊槫兩側,屬梁栿駝峰式與插柱式結合的結構手法。縱架因減柱造,前向施以前內柱橫跨明、次三間的之內額,額之上架四椽栿;后向于明間設內柱,次、梢、盡間內柱全部減去,與之相應的后向縱架形成了縱跨次、梢、盡間的上、下兩道內額,內額之間設梯形托架。所謂梯形托架,即較彌陀殿“斜撐”增設了水平臂力構件于其上。
3.大同華嚴寺大雄寶殿(1140 年)———遼代形制的金代梁栿枋系構架(見下圖)
(華嚴寺大雄寶殿梁架結構)
據梁架金“天眷三年”題記,為天眷三年(1140年)在遼清寧八年(1062年)基址上重建。面闊三間、進深十椽,單檐五脊頂。殿前設寬大月臺,柱網布列為“金箱斗底槽”,采用移柱和減柱做法。梁架結構為六椽栿(兼剳牽)前后三椽栿用四柱,三椽栿插于內柱,內柱頭設鋪作承六椽栿,梁栿間施栱枋聯絡隔承,平梁上設駝峰立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兩道及兩道順脊串隱刻栱、通替承脊槫,叉手捧戧通替兩側。梁栿間設駝峰、鋪作形成枋系結構隔層,中、下平槫兩側設叉手穩固,整體梁架延續了遼代構架形制。
4.長子西上坊成湯王廟大殿(1141 年)———最早鋪作上昂之實例(見下圖)
(成湯王廟大殿柱頭鋪作)
前廊東石柱上遺有“皇統元年口口村和寶口柱一條記”刻記。面寬五間、進深四間,單檐九脊頂。梁架為六椽袱前壓乳袱用三柱,梁栿間施蜀柱、櫨斗頂承,托腳斜撐替木及槫;平梁上立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兩材襻間(下為隱刻栱)及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捧節令栱兩側,蜀柱合踏穩固。前檐柱頭鋪作雙下昂五鋪作計心、里轉單杪偷心造,后檐柱頭五鋪作單杪單下昂計心,里轉一跳連枋隱刻、二跳杪跳偷心、三跳上昂造。
5.文水則天廟正殿(1145年)———中部宋代構造體系的再現(見下圖)
(則天廟正殿? ? ?山西重德設計公司)
正殿板門上部遺有“金皇統五年”重建題記,為公元1145 年遺構。面寬三間、進深六椽,單檐九脊頂。梁架為五椽栿后對剳牽用三柱。五椽栿與剳牽對插于內柱,內柱頭設鋪作承四椽栿;梁栿之間設駝峰及杪跳鋪作隔承,托腳斜撐梁頭;蜀柱立于駝峰上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及順脊串、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替木與脊槫兩側。檐下五鋪作單杪單下昂插昂造。梁架構造傳承了山西中部宋代結構形制,為直角三角形與梯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駝峰式”和“梁栿插柱式”相結合的結構手法。
6.平遙文廟大成殿(1163年)———多種結構手法的繼承運用(見下圖)
(文廟大成殿橫斷面? ? ?山西古建所肖迎九繪)
脊榑下遺有“維大金大定三年歲次癸未四月辛酉重建”題記,為公元1163年重建之構。面闊五間、進深十椽,單檐九脊頂。梁架以平棊相隔分明栿和草栿,當心間梁架為六椽栿后三椽栿前四椽栿用四柱,減去前內柱,且向內移一步半步架,形成與槫縫不垂直的柱縫結構,前下架四椽栿插于內柱,形成前四椽栿與上架四椽栿、六椽栿重疊,六椽栿前段兼作剳牽,后三椽栿插于內柱。上架四椽栿與平梁之間設蜀柱頂承,平梁上立蜀柱置兩材襻間及替木承脊槫,脊部設叉手兩道,下叉手捧戧隱刻栱,上叉手捧戧脊槫,乳栿與三椽栿間設十字杪跳鋪作隔承,吸收遼代做法;所用蜀柱為圓形且不設合踏,具有晉東南宋代早期特征。外檐僅施柱頭鋪作,為七鋪作雙杪雙下昂,隔跳異形栱計心造,五代風格濃重;補間施扶壁栱及斜梁,斜梁端搭于羅漢枋上承撩檐榑,后尾置于內槽枋上。整體梁架運用了多種手法處理不同結點,反映了金代木構建筑總結性的繼承和延用前代多種純熟結構技術。
7.新絳白臺寺釋迦殿(1190—1194年)———獨特的昂形令栱(見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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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臺寺釋迦殿補間鋪作)
碑文記載,金明昌年間(1190-1194年)重建。面闊三間、進深四椽,單檐九脊頂。梁架為三椽栿剳牽對插后內柱用三柱,梁栿南端由駝峰、櫨斗隔承,托腳斜撐平梁頭。平梁上立蜀柱置櫨斗、連身對隱半栱在外襻間及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襻間枋兩側。檐下柱頭鋪作為四鋪作單下昂計心插昂造,當心間補間鋪作一朵,為四鋪作單下昂計心、里轉五鋪作挑斡造,令栱頭兩側制成昂狀,與稷山宋金墓令栱一致,為晉派古建筑中運城市特有的做法。
8.盂縣西關三圣寺大殿(1207年)———多時代多手法的綜合表現(見下圖)
(三圣寺大殿梁架? ? ?山西重德設計公司史偉華繪)
明成化十七年(1481年)《三圣禪寺碑銘》載,舊名凈土院,唐貞觀五年(631年)改為三圣寺,金泰和七年(1207年)重建,明洪武時重修。面闊五間、進深八椽,單檐不廈兩頭造,梁架為六椽栿前后乳栿用四柱,梁栿間駝峰櫨斗隔承,平梁上立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兩材襻間栱及替木承脊槫,設叉手和托腳各兩道,分別捧戧捧節令栱和脊槫兩側,托腳分別斜戧平梁與上平槫。前剳牽駝峰鋪作隔承,乳栿插于內柱。平面后向減去次間內柱,當心間內柱向次間移動1.1米,形成縱架次、梢間施以大內額,內額插內柱挑垂蓮柱承六椽栿。殿梁架結構形制和手法體現了宋、遼、金風格,是多時代多手法綜合表現的實例。
9.潞城李莊文廟大成殿(1221年)———轉角鋪作抹角栱出跳之實例(見下圖)
(李莊文廟大成殿)
據《創建至圣文宣王廟年記》記載,金大安三年(1221 年) 告竣,大成殿鑲嵌有金興定五年(1221年)碣;元中統四年(1263年)碑,記載重修,大成殿脊剎上遺有“元至元元年”(1335年)題記。現狀梁架為金興定五年創建之構。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九脊頂。梁架為六椽栿通檐用二柱,不施四椽栿和托腳,為直角三角形與矩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蜀柱插梁式”結構手法。檐下鋪作為施四鋪作單昂,45°方向出斜杪計心造,不設補間鋪作,轉角鋪作設抹角栱出跳。
10.武鄉會仙觀三清殿(1229年)———金末實例
碑文記載,始建于金正大六年(1229年)。面闊五間、進深六椽,前廊式單檐九脊頂。梁架為四椽栿前壓乳栿用三柱,乳栿、剳牽及四椽栿南端插于前內柱,前內柱頭置櫨斗承平梁,平梁后端由蜀柱及櫨斗頂承,平梁上設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捧節令栱及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脊槫下部及替木兩側,蜀柱順脊串聯絡、合踏穩固。檐下鋪作為五鋪作單杪單昂,當心間柱頭鋪作45°方向出斜栱,次間柱頭鋪作插昂造,不設補間鋪作。
11.芮城永樂宮無極門(1294年)———元代上昂造之實例(見下圖)
(無極門上昂造)
又稱龍虎殿,為元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遺構。面寬五間、進深六椽,單檐四阿屋頂。梁架為六架椽屋分心用三柱,三椽栿于中柱上對接。三椽栿之上立蜀柱置櫨斗承平梁,剳牽插于蜀柱,平梁上立蜀柱置櫨斗及丁華抹頦栱、捧節令栱、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脊槫及替木兩側,托腳上端斜撐槫外側,蜀柱均合踏穩固。檐下鋪作為五鋪作單杪單下昂、里轉雙杪,補間鋪作挑斡下施以上昂。延續金代直角三角形與矩形組合的梁架結構形制,“梁栿蜀柱插梁式”結構手法。
12.襄汾普凈寺佛堂殿(1303年)———元代減柱造大空間的典范
明間襻間枋下遺有:“大元國大德柒年閏伍月拾捌日立□□……”題記。歷經大德七年八月初六洪洞趙城一帶發生8 級地震,保存下來的元大德七年(1303年)遺構,面闊三間、進深六椽,單檐不廈兩頭造。殿內僅明間后槽使用內柱兩根,余皆減去。梁架為四椽栿后壓乳栿用三柱,四椽栿上搭內額立蜀柱置櫨斗承平梁;平梁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及襻間枋、替木承脊槫,叉手捧戧脊槫及替木兩側;次、梢間設內額縱跨。次間柱頭鋪作設挑斡式斜梁搭內額承駝峰、櫨斗及平梁,僅兩山梁架設托腳。當心間、次、梢間橫斷梁架各有差異,集三種構架形制為一殿。
13.洪洞廣勝寺下寺大雄寶殿(1309年)———選材自然、制作粗糙的民間做法之典型(見下圖)
(廣勝寺下寺大雄寶殿梁架結構)
元至大二年(1309年)重建。面闊七間、進深八椽,單檐不廈兩頭造。平面移柱、減柱造,梁架為四椽栿前后乳栿用四柱,四椽栿與平梁之間設蜀柱、櫨斗頂承,次、梢間施以內額縱跨;平梁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及通替承脊槫,叉手捧戧脊槫兩側,蜀柱腳合踏穩固;乳栿及剳牽多自然彎曲圓材,剳牽向殿內延伸承四椽栿;縱架各蜀柱間設順脊串聯絡。
14.太谷光化寺過殿(1326年)———中部選材規整、加工規制的元代風格(見下圖)
(光化寺過殿? ? 李希軍繪)
明間梁枋題記:“大元泰定三年歲次丙寅己亥月辛未朔辛卯日甲午重建……”。面闊五間、進深八椽,前廊式單檐九脊頂。梁架屬四椽栿前后乳栿用四柱,乳栿、剳牽插于內柱;梁栿間蜀柱頂承,柱腳合踏穩固,托腳斜戧平梁下皮;平梁蜀柱置櫨斗、丁華抹頦栱、捧節令栱及通替承脊槫,叉手捧戧脊槫兩側,蜀柱間順脊串聯絡。縱架后向設橫跨兩間內額,檐部設撩檐枋。前檐鋪作單杪單下昂五鋪作計心插昂造、里轉雙杪偷心,后檐單杪單下昂五鋪作昂尾延伸成斜梁插于內柱。梁栿構件選材規整、加工規制。